2我开奶茶店,遇到了一场爱情,终身难忘。
文 | 陈若鱼
1
2006年夏天,丁薇是在桥头书店度过的。
这家书店不大,但五脏俱全,什么书都有,丁薇尤爱武侠,金庸古龙梁羽生等,她全都看。
顾名思义,书店就开在桥头,桥的这头是学校,那头就是丁薇的家,一家二层小楼,一楼小卖部,二楼住宿,周末才会回小区住。
15岁的丁薇,长得白净可爱,却总是穿她哥哥的旧衣服和球鞋,笑起来像极了广末凉子。
高一的暑假,丁薇每天都泡在书店,看久了,看花了眼,觉得那些铅字都会动了,她放下书做眼保健操,顺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“令狐冲”,因为不知道名字,丁薇就给他取了个代号。
从暑假开始没多久,丁薇就注意到他了,看上去比她大点,在角落里看书,一看一个下午,有时候她要走了,他还坐在那。
“令狐冲”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了头,丁薇已经闭上了眼睛。
一个暑假过去,丁薇发现这个“令狐冲”是个比她还痴迷武侠的人,一本《射雕英雄传》,他都看了两遍。
以至于许多年后,丁薇还记得认识他,脱口而出“令狐冲”的时候。
心里像有一股风,从2006年吹来。
2
丁薇虽然沉迷在武侠世界,但她偏爱小龙女和杨过这一对有情人,在懵懂的年纪,她也有一个暗恋的对象,叫林白松。
最初对他动心,是因为有一天放学路上,他替丁薇修好了自行车链条,爱幻想的丁薇,已经沉醉其中,虽然不是她喜欢的令狐冲类型,而是段誉这类长相,但她还是把他放在了心里。
甚至她的第一部武侠小说,就是以他为原型。
高二的暑假,别人都各种报班,旅游,丁薇还是泡在书店,不过这一次,她意外知道了“令狐冲”的名字——陈满宁。
因为丁薇只看不买也不借书的行为,多少引起了老板的不爽,丁薇也只得偶尔借几本回去看。
那天借书时,“令狐冲”也在,丁薇看他登记了名字,她在下一行写了自己的名字,在心里默念了他的名字。没有一点儿武侠气概,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。
这时候的丁薇并不知道,这个名字会成为她一生的牵念。
高三以后,丁薇很少去桥头书店了,即使学习不好,也要努力努力奋斗一把。
高三一整年,她只去过两次,然而两次都没看到“令狐冲”。
高考后,在上海的哥哥悄悄给丁薇打了3000块钱,让她去毕业旅行,丁薇拿着3000块钱买了一堆金装版武侠小说,还拍了一组侠女写真,在淘宝买了一套侠女风古装,那时候不流行cosplay,她只敢在家里穿。
上了大学后,丁薇又尝试写武侠小说,写得乱七八糟发在网上也有人看,有人催更,丁薇很是沉迷了一段时间。
但渐渐地,还是随着时间变化和年纪的增长热情渐渐消弭,只追一追翻拍的武侠剧,和普通的大学生一样,看各种偶像剧。
丁薇上大学后,小卖部不开了,店面转租,她再也没去过桥头书店了。
大三那年夏天,丁薇骑着电动车,路过桥头书店,犹豫了一会儿又进去了,老板竟还认得她。
丁薇走进书店,光束下尘埃浮沉,丁薇看到一个熟悉的人,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叫了“令狐冲!”
而那时,书店里只有他一个人,空气仿佛停滞了几秒,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丁薇,她一脸惊喜地笑着,旋即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他淡淡地笑着,打了个招呼。
丁薇却再次愣住了,没想到他认得她,甚至还记得她。
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话,丁薇不是15岁的丁薇了,也没了少女的勇气,她对他颔首,心里却像是蔷薇花开了一树被风吹过的蓬动。
本是路过进来怀念一下青春就走,但丁薇待了整整一下午,陈满宁也是,傍晚他起身要走了,借了一本书,在前台登记,丁薇也拿了一本看过几遍的《武林外史》,在他名字下面签了自己的名字。
陈满宁,丁薇。
3
大学毕业后,丁薇去了上海。
因为前两年,哥哥在上海结婚创业,丁薇的父母也去了上海,给哥哥帮忙照顾孩子,丁薇也只能去上海。
在上海待了三年,丁薇奶奶去世,全家人回老家奔丧。
桥头书店变成了一家馄饨店,叫桥头馄饨,丁薇站在店门口的树下,一阵恍惚。
回上海的前一天,表姑提出给丁薇介绍对象,父母说见一见,丁薇也不好意思拒绝。
见面时,丁薇才知道,相亲对象竟然是林白松,这简直比中彩票还巧。
林白松认识丁薇,但不熟,而对丁薇来说,他是她第一个暗恋对象,还曾以他为原型写了一篇半途而废的武侠小说。
丁薇内心还挺激动的,林白松也不记得那次帮她修链条的事,最后还悄悄跟丁薇说,其实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,只是家里不同意他找外地的,相亲只是让父母不要唠叨。
丁薇的笑僵在脸上,礼貌而疏离地告辞了。
其实,丁薇当年写的武侠小说,男主是林白松,男二当时她取名叫陈满宁,丁薇找到这篇断更几年的小说,从头到尾看了一遍,忽然很想重新写下去。
想起上次跟林白松相亲,丁薇一生气,把他写成了男二,把陈满宁改成了男主。
忽然有一天,有人留言,“原来陈满宁才是男主呀。”
丁薇越写越起劲,虽然只有寥寥几个阅读,她也信心大增,晚上写到12点,不过后来因为工作太忙,她只得草草结尾了。
一转眼又是一年过去,哥哥的小孩要上小学,父母打算回老家去了,丁薇也决定一起回去。上海是好,但她更爱小城市。
那几年奶茶文化正风靡全国,丁薇打算用这几年攒的钱开了一家奶茶店,考虑人流量,她选在了高中校门口,斜对面就是桥头馄饨。
她站在店门口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市,从前的朝朝岁月,都从眼前一一掠过。
夏天,奶茶店生意出奇得好,丁薇跟母亲两个人手忙脚乱,丁薇招了一个暑假工。
一个短发女生,刚刚高考完,想打工给哥哥买生日礼物。
女生叫陈晓芙,丁薇立刻联想到《倚天屠龙记》里的纪晓芙。
陈晓芙说:“我知道,我哥大我10岁,他给我取的名字,他很喜欢武侠小说。”
丁薇笑了,“那就你了,今天就上岗。”
丁薇怎么也没想到,陈晓芙口中的哥哥会是陈满宁,陈晓芙上岗当天,陈满宁就来店里接妹妹下班。
丁薇看到陈满宁时,愣了半晌,显然陈满宁也还认识她,眼里闪过一丝惊讶,不过丁薇实在太忙了,也不知道怎么跟他打招呼,只是多看了两眼。
毕竟十几年过去,他们之间并不算熟络。
4
陈满宁在街尾一家装修公司上班,每天骑车过来接妹妹。
陈满宁比从前成熟了许多,但身上仍保留着少年气,他不太爱说话,也羞涩地不肯到店里坐,每次来都坐在电动车上,大树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阴影。
见了几面后,陈满宁才开始跟丁薇打招呼,不过也只是微微点个头,丁薇请他喝柠檬茶,他却坚持要付钱。
闲了的时候,丁薇跟陈晓芙闲聊,陈晓芙是个哥控,张口闭口都是陈满宁。
丁薇对陈满宁的了解,是从这时候才开始的。
陈满宁比妹妹大十岁,父母在他17岁那年车祸离世,那一年妹妹才7岁,他不得不放弃大学照顾妹妹,他们靠父母的赔偿金生活,每天下午他就去桥头书店看书,妹妹去附近的培训班上课。
丁薇心里很是震动,陈晓芙说到书店,忽然笑了。
“薇姐,你觉得我哥怎么样?”
丁薇愣住,明知故问道:“什么怎么样?”
陈晓芙一脸甜笑,“我哥虽然没读大学,但他人真的很好。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,丁薇不好再装傻,心也跟着乱了,她忍不住跟陈晓芙说:“其实,我15岁就认识你哥了。”
这下轮到陈晓芙震惊了,她好半天都不敢相信。
丁薇指着斜对面的桥头馄饨说:“就是那家店吧,之前是桥头书店。那时候我们经常在书店遇到。”
这下陈晓芙信了,可眼里仍是满满的震惊。
然后,她说:“那你们也太有缘了吧!”
这句话,让丁薇的心波涛汹涌。
5
大概是陈晓芙跟陈满宁讲了这件事,第二天他再来接妹妹的时候,都看了丁薇好几眼,因为临时来了几个订单,陈晓芙多帮了一会儿忙,就把陈满宁叫来店里坐。
陈满宁坐着看手机,有几个人在空位上坐下来,叫老板收拾桌子,丁薇跟母亲都在忙,陈晓芙也在忙,陈满宁就去帮忙收了桌子上的空杯。
丁薇特别不好意思,陈晓芙却说:“没事儿,反正都是自己人。”
从这以后,陈晓芙好像故意似的,总是提前把哥哥叫来在店里坐着,丁薇看出来了,她妈也看出来了,私底下问丁薇,“晓芙什么意思呀,撮合你跟她哥啊?”
丁薇倏尔红了脸,“我哪知道。”
丁妈妈看了一眼陈满宁说:“长得不错,看起来也老实,要不试试?你都26了……”
丁薇气急败坏地喊道:“妈,小点声。”
丁妈妈却更大声了,还坐过去跟陈满宁聊了起来,丁薇在一旁故作忙碌,眼睛却不时瞟向妈妈跟陈满宁,陈满宁礼貌客气,面带微笑,不时还看丁薇一眼。
陈晓芙在一旁偷笑。
丁薇大喊一声:“妈!来帮我一个忙!”
丁妈才不舍地回到吧台。
6
九月,陈晓芙的工作结束,陈满宁便不再来了,夏天结束店里生意也没那么好了,丁薇很多时候都在店里坐着,丁妈去跟隔壁水果店老板娘聊天。
那天,丁薇在柜台看书,看的是一本《武林外史》,她真的很喜欢白飞飞跟沈浪。
“你还喜欢武侠啊。”
丁薇闻声抬头,是陈满宁,他有些不自然地说:“我想点一杯柠檬茶。”
丁薇笑了,立刻做了一杯给他,并表示不要钱,陈满宁说:“这可不行。”
从这以后,陈满宁每天都来点一杯柠檬茶,丁薇主动攀谈,两人聊起武侠小说来,没完没了。
丁薇很意外,她跟陈满宁喜欢的人物基本一致,这多少让她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。
若有一天,陈满宁没来,丁薇便很失落,第二天见到他,又满怀欣喜。
丁薇突然意识到,完了,好像真的动心了。
虽然认识了许多年,但丁薇是最近才了解陈满宁,他是一个安静沉默,但内心丰富的人,这么多年来,一个人把妹妹养大,还把妹妹的性格培养得如此活泼开朗,由此可以看出,他是一个很靠谱的人。
九月底,丁妈生病了,丁薇忙不过来,陈满宁主动请缨来帮忙。
丁薇忙得脚不沾地,嘴上说着“怎么好意思”之类的话,心里却乐开了花。
陈满宁每天晚上下了班就来帮忙,丁薇发工资他不要,就默默干活,干完活就走。
丁妈隔三差五就打电话问她,跟陈满宁怎么样了。
丁薇顿感失落:“没咋样。”
直到国庆节,陈晓芙突然回来了。
7
陈晓芙欢天喜地地来看丁薇,还拿来了一个东西,说在他哥哥的房间里发现的。
丁薇半信半疑地打开,然后就愣住了。是当年桥头书店的借书登记本,陈满宁的名字跟丁薇的名字并列的地方,都被人用红色的笔标注出来了。
丁薇看了一下,一共有六次,他们的名字并列在一起。书店老板转让店铺之前,把所有的书都廉价转卖,陈满宁买了一麻袋的武侠小说,还找老板要了这个借阅登记本。
陈晓芙还说了一件事。
其实一开始的陈晓芙,并没有打算在丁薇的奶茶店打工,是陈满宁看到招聘宣传单,非要让她去。
之前她不知道为什么,直到看到这个登记本,她才恍然大悟。
这样,他才有机会去接近丁薇。
原来,他早就喜欢过她了,没想到有朝一日,她还能重新回到他的视线。
所以,这一次,内敛的他决定靠近她。
很明显这一次的陈晓芙,也是当了工具人。
丁薇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:“郭靖那么木,都会自己表白呢,你哥呢?”
“我……在呢。”
丁薇看过去,不知什么时候,陈满宁已经站在店门口了,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。
这一眼,仿佛有一万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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